見沈玉來了，老夫人因笑道：“你這廝先前便一直同我念叨，現將你秦妹妹接來，你還是這番不正經，穿成這樣，讓你爹見了，又該訓你了。”

沈玉“啊”了一聲：“孫兒我正是聽說秦妹妹來了，為了投其所好，所以才特地打扮如此，不知我這身扮相，可還入得了秦妹妹的眼？”

說著，將目光轉向秦良玉。

秦良玉感應到沈玉那熾熱的目光，始終一眨不眨地盯著她，仿佛要將她灼燒。便勾起唇角，鎮定一笑：“穿得像只花蝴蝶，分明是你自己喜歡，拿我做借口。”

旁邊一女眷也掩唇，打趣道：“對對對，虧你還想著討秦妹妹歡心，其實只是圖個你自己高興吧。”

沈玉嘆了口氣，無奈道：“唉，我好不容易想討妹妹高興，你們偏要拆我的臺，真真是沒法子了。”

又一粉衫少女扯著沈玉的袖子，嘟著嘴，滿臉委屈道：“玉哥哥，你就從未討惜兒高興過，惜兒不開心了。”

那粉衫少女乃是沈代妾室張氏所生次女，名沈惜，雖地位不高，卻素來很會討長輩喜歡，與沈玉的關系也十分要好。

如此，有了沈惜的開河，廳內其他的女眷也紛紛圍上來，吵著鬧著要沈玉也討她們歡心歡心。

秦良玉便由一開始的主客，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旁觀者，靜靜地站在一旁，看沈玉如何在女人堆裏混得風生水起。

眼看這小廳就要鬧做一團了，好在老夫人及時站出來主持大局，“行啦，你們也別打趣我這孫兒了，乖孫，你秦妹妹一路風塵仆仆，還未來得及歇息，你便替她安置房舍，打點規矩。”

沈玉道：“秦妹妹體弱多病，不適宜住得太過潮濕，便要住得朝陽，離藥房近些，房舍附近的風景也該宜人，我思來想去，便讓秦妹妹住我那兒，最為合適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老夫人已一個拐杖敲在他頭上，疼得他呲牙咧嘴。

“你這廝又在動什麽歪腦筋？你秦妹妹還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，如何住得你房裏？”

沈玉捂著腦袋一臉委屈道：“老祖宗，你這回是真冤枉你孫兒了。我的意思是，反正我住的明軒樓還有許多空房間，便讓人再收拾一個外間，予秦妹妹住下，可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
老夫人想了一想說：“也罷了，你便去安排吧。”

秦良玉也是十分不適應這種氣氛，一聽說可以脫身了，便連忙向各位告辭，隨沈玉去了。

一離開眾人的視線，沈玉立即收斂了笑臉，默不作聲地在前面帶路。

秦良玉早就習慣了沈玉這變臉的節奏，這人前人後兩張臉，便是所謂的二皮臉了。對於一個穿得像只花蝴蝶的二皮臉，秦良玉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。

走著走著，她便追上去拉住沈玉，未等她開口，沈玉便又稟退了隨行的幾個丫頭，讓她們先回明軒樓收拾間屋子。繼而便是一臉冷漠：“我帶你四處走走，熟悉熟悉環境，免得你走丟了，不好找。”

“餵，花蝴蝶，你老是這麽變臉，你身邊那些人怎麽受得了？”秦良玉跟著後面追問。

沈玉停下腳步，看著她，將頭偏向一邊：“花蝴蝶？”

秦良玉暗罵自己怎麽又開始瞎說大實話了，頓了一會兒，微微擡頭看著他，強裝淡定道：“口誤，這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我還要在沈府待多久？”

沈玉的目光閃爍了幾下，表情變得凝重了。

“等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聯系，便放你回秦家。”

“不再有任何聯系是什麽意思？所以我們之間要是一直有感知共鳴，你就一直不放我回家？”

“那就盡快想辦法，找到讓我們兩個人都恢覆正常的辦法。”頓了頓，沈玉突然定定地望著秦良玉，就在秦良玉被他看得脊背發涼，想往後撤時，他忽然揚唇一笑，仿佛春日桃花乍開，那一瞬的美麗，皆凝聚在面前這個男子眼中。

耳邊，清晰地聽見他說：“在此之前，我會好好看著你，保護你，同時，也是保護我自己。”

秦良玉楞了許久，才呆呆地點頭，“哦”了一聲。

看見她這副呆相，沈玉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彈，她才恍然夢醒。

“花……沈玉，我忽然覺得你長得好像一個人。”秦良玉睜大眼睛，一臉認真道。

沈玉睨了她一眼：“嗯？這世間還有人能長得如我這般玉樹臨風，俊秀瀟灑？”

“嘶——”秦良玉倒吸一口涼氣，“只是長得像，他的氣質比你正常多了。而且我也只是在夢裏見過他，一醒來，便全然不記得那人的模樣了。”

“這麽說來，我長得像你的夢中情人了？”

“……算了，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吧。”

秦良玉嘆了口氣，心想自己方才一定是腦子抽了，才會在某一瞬間，覺得沈玉與她夢中見過的小白有那麽一點相似。若是小白知道了，一定會覺得這是他有史以來被黑得最委屈的一次。

走至一處畫舫玉樓，卻聽見那樓閣中傳來幽幽的歌聲：

玲瓏心，花事染，一點相思一縷怨； 誦詩卷，雲水禪，臨窗聽雨念君安。 天涯遠兮西窗暗，路迢迢兮紅燭殘。

秦良玉覺得奇怪，“那樓閣裏住的誰？”

沈玉道：“家宴時見過兩次，好像是表叔從青樓贖來的藝女，名叫妙玉，生了副好嗓子。可惜表叔向來只圖個新鮮感，與她歡好幾日便厭棄了，此後她便日日待在那樓閣裏唱曲，也是可憐。”

此前秦良玉在街頭巷尾也聽說過沈玉表叔的風流韻事。

卻說這沈凡喜好美色，淫而且蕩，終日流連花柳。卻不單單喜愛美人，對於女子的才藝，比如詩詞歌賦，琴棋書畫，也十分鐘愛。甚至曾有為博美人一曲，不惜贈以千金，乃是實實在在的色中敗家子。

曾經有一長相俊美的書生，聽說沈凡喜好有一技之長的美人，為了騙取沈凡錢財，便男扮女裝，作詩幾首，生生以詩才將沈凡的魂兒給勾了去。而後沈凡為他耗費了許多錢財，甚至還想著將他娶進門，就在好事將成時，沈凡卻突然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竟是個男兒身！

那書生本以為他身份暴露，沈凡必然恨極了他，卻不想即使他是個男兒，沈凡依舊愛慕他的才華。嚇得書生將之前騙的錢盡數歸還，收拾家當徹底逃離金陵，任憑沈凡如何也尋不到，還因此茶不思飯不想，大病一場。

此後，這件事便在金陵的大街小巷傳開了，所有人都知道了堂堂世勳寧國府沈家竟出了個斷袖，沈家幾乎就要斷絕與沈凡的關系了，好在此事過了沒幾天，沈凡便又娶了好幾房妾室，以證明他並非喜歡男子，只是他恰好被一個男子欺騙的感情，一時難以自拔而已。

如此想來，那閣樓中的女子，興許便是沈凡那段時間娶進門的眾多妾室之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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